□ 王召一
凌晨五点，我和小王将走失十二小时的李大爷安全送回家后，在回所里的路上，天边已洇出淡淡的蟹壳青，几声鸡鸣在街巷的深处悠悠传来。一夜未眠，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钻进了警车。“饿了吗？”我扭头问向小王，小王用力点了点头，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声，我们相视一笑，朝着老街上老周的豆腐摊驶去。
几乎每次夜里出完警回来，我们总是要到老周的豆腐摊上吃上一碗豆腐脑。老周已年过六旬，却精神矍铄，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时刻都堆着笑容。每天天还未亮时，老周就推着他那辆三轮车出现在老街的街角。车架上绑着个灯泡，橘黄色的灯光发出如蜂蜜般色泽的光芒。他的豆腐摊很简易，不过是一条长椅，配着几只方凳，简单至极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，让人心生温暖。
看见我们走来，老周依然笑容满面，“来啦？”他一边招呼一边手脚麻利地为我们拿板凳，言语间满是熟人间的亲切。我望向车架上冒着热气的木桶，里面盛着白嫩如脂的豆腐脑，豆香气扑鼻，顿时勾起了我的食欲。“两碗豆腐脑，多放葱花！”我朝在橘黄色灯光下忙碌的老周喊了一声。不一会儿，老周双手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走来。“天有点凉，趁热吃。”他说着，将白瓷碗递到我们手中。豆腐脑颤巍巍地卧在琥珀色的卤汁下面，翠绿的香菜碎点缀其间，几滴金黄的香油洒在表面，清香味直往鼻子里钻。老周总记得每个人的口味——老李喜欢双份辣油，小王不要葱花，老张最爱香菜……每个人碗里都盛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口熟悉的味道。在这座城市还未完全苏醒的清晨，这一碗豆腐脑为疲惫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温暖。
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老周豆腐摊吃饭的情景。那天是冬至，也是结束了一整晚的执勤任务，身心俱疲地走到摊前。不巧的是，老周已经卖光了木桶里的豆腐脑，正准备收摊回家。正当我们失望地准备离开时，他忽然停下动作，看了我们一眼，说了句：“等着！”老周掀开车斗里用厚白布遮盖的缠麻绳的木桶，凝脂般的豆花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泛起涟漪。老周拿起长柄铜勺探进去，给我们每个人都盛了几碗。“这里还有一点，你们吃吧。”他说道。说着话又帮我们添了一些葱花，我们从老周手中接过飘着淡淡豆香的豆腐脑，顾不上斯文，狼吞虎咽起来。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，驱散了一夜的疲惫。直到吃饱后，我们才从路人口中得知，那些“刚好剩下”的豆腐脑，其实是老周特意留给家人的早餐。我们急忙想上前道谢，却发现老周早已收好摊，踩着那辆老旧的三轮车，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。
从此以后，当我们在清晨结束工作，总会不约而同地来到他的豆腐脑摊前，喝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，慰藉一下辘辘饥肠。有时，是刚处理完夫妻间的争吵；有时，是刚调和完了父子之间的争执……警察这份职业，让我见证了人世间太多的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。每一次警情结束，看似风平浪静，但内心的“余震”仍在蔓延，让情绪久久难以平复。而来到老周的豆腐摊，坐在板凳上，围着长凳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，仿佛成了一个温柔的慰藉。它像一股清风，吹散了眼前的琐碎，让我能量满满。
吃完豆腐脑，告别老周，我们离开摊位时，天已大亮。街道上车水马龙，人来人往，喧嚣声此起彼伏。我们又悄然走进街巷间，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。
（作者单位：南宫市公安局）